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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阴短暂,沧海如烟
发布时间:2011-03-31   来源:华声在线常德频道  作者:山人

    此刻黄昏很深,像拔不出的钉子。潮湿的灰暗渐渐上涨,冬夜浩瀚无边。我想说话,天那么远,树影稀疏。一直喜欢仰望,不对太阳,只为赎回眼泪。眼睛噙着云彩,不见星宿,风掀开嘴角,然后掀开每一丛蜿蜒的林莽,揉碎每一颗心,像揉碎一支牧歌。


    无意中翻开过去像册,看到那些笔跡发黄的留言,意外发现某些名字,都有了时间的重量。回忆赋予它们意义,像一幅颠扑不破的地图,把那些毫无关联的散碎一一拼接。完整的疼在知觉表层氲开,牵起意识深处的惊心。同学少年,恍如昨天。时间太远,记忆像颠覆的城池,黯然陷落。故事不能冷藏,人也不能冷藏。该老的都会老,直到满目苍桑、不辨耄耋。无论是什么说话,一转身的刹那都已经迟了。我们都是时间轴上的蝉,最终都会被吃掉,永远无法取得对时间的话语权。


    还能说什么?忍回眸,也不过是,此别经年,空空尘烟。几多熟稔,一一遥远。我们曾是生在一块草皮上的蒲公英,心事可以相逢,心却完全陌生。只有声音是证据,脸会变,而声音的苍老至少可以延长熟悉的时限。所有的熟悉都是暂时的,只有陌生永恒。天南海北,时空异数,因此我不相信除陌生之外的永恒。即使友谊,即使爱情。我是一个写字的人,我的字活在当下,人也活在当下。回忆太奢侈太沉重,我无法在冷静的冬天想象一场盛夏的暴雨。

    不过幸运的是,这些记忆如此丰满、明亮。那些优秀卓绝的身影,那些温暖灿烂的微笑,本就是力的富集。我相信那三年我领略过不少极为优秀卓越的男士,也有幸与几位巧笑倩兮、优雅生动的女子相识相交。这些都慢慢成为塑造心灵的本能一一沉淀,也使得未来的人生多了几册可以援引参阅的史籍。一个生命分享另一个生命,另一个生命也许不会翻过一页,翻过的那页无论如何只是自己的。随意篡改别人史书的人,自己的那册其实早已在名不见经传的胜利中被改得面目全非。多想,在时间之书的一页留一枚翠羽,待来世凤凰树下,发掘美丽。也许到时可以拍拍胸脯,自豪地说一句:“那些繁华烂漫的事物,今生已然走过。”蝴蝶过海,桐荫委羽,往事峥嵘翩翩如风。一枚枚什锦册页如红叶凋零,在岁月的谷底,完美生动。

    今晚看到一故友,自天津南开大学分开以后,还是第一次见到。很喜她无悔无怨的行事风格,永远那么果断的生命姿态,安然喜悦的眼神透着骨子里的坚定。“惠子,好久不见!”在我们的生命里总有一类朋友是永远不会陌生的,不管时隔多久。我想她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灯盏之一。我是一个生活得极不确定的人,她们是我的光、黑夜远足的路灯。将来如若远涉重洋,路灯又会变为灯塔。至少,这些情谊会领我回家,不管日后何时回眸,都是不可磨灭的温暖。那些收紧了藏在心头的光,会使人穿越暗夜而不感凄凉,独对风雨而不感孤独。

    活在不确定中,跋涉是必然。某种意义上,很多人的灵与肉都是分离的,所以都是漂泊者。很多尘埃都在追逐中一一落定,直至灯火阑珊,那时我们重新看到自己,繁华浮嚣徐徐散尽,因而才重新发现这个世界最纯然的一切都在蓦然回首的远方,那些浑然不知所以的旅程此刻荡然无存,只剩生命最初那束光,亮得刺眼。那些埋得最深最远的事物总会守在在生命弥留之时,呼唤来生,呼唤另一种不被提及的永恒。

    记忆教会人们隐藏,很多时候微笑都是拿来粉饰太平的,不管于他人还是自己。这点人比动物聪明,只是无论如何都注定比动物更多承受生之沉重。对于所有的动物,悲喜都是一次性的,生命也是一次性的。它们没有记忆,不能贮藏。不过这种最本色最初级的生命实现,总会一再被提及、被标榜,一次次被演绎为生的决绝和经典。植物亦无意识,樱花零落、秋菊傲霜不过习性使然,是生命能量的一次性诠释。对此人类只能羡慕,不能模仿,正常情况下亦无法做到。只是有一点——死亡,对所有生物都是偶然事件。对于一切生物,生命埋头永续,死亡只是某一个音符的戛然而止,人名之命运或者天年。智者乐知天命,达者笑对浮生,儒雅之士静观生死。无法逃脱的追逐此刻戛然而止,长眠和冬天使猎者和被猎者达成和解。

    人曰尘埃落定。

    其实不然。此时你生命的那页陡然翻过,而在别人眼中并不存在你的此时与彼时。在别人的潜意识里,我想大概会存在另一时空,不然关于历史的所有记忆都将不复存在,更谈不上多重诠释和演绎。只是所有的诠释都是他山之石,与记忆本身无关,与历史无关。此刻我追述的,也是我笔下的过去,镀了一层思索的光泽。与诸位关于我的记忆无关,我记述的是所有现在能想到的关联,甚至这种关联也是一次性的,与时间和记忆本身无涉。

    如若有一日这种一次性关联也被多重记忆相互诠释,我会落泪的。至少,出于感激和铭记。如若没有,也无谓,叹一句“尘埃隔世,沧海如烟”挥挥手走开,继续仰望天空和时间的共同恩赐。踢开脚下一颗石子,继续走路。生命无所谓轻与重,如果不做无谓的苛刻解读。微笑也一如既往,和身边朋友喝茶,看书,写字,让远山和黑夜都融化在安静的观望中。

    不肯轻易回忆,只因每一次都是寻根。寻根是流浪者一生的方向。想想某日秋阳西下,透过车窗钻进一丝红光,恰恰落在一页泛黄的明信片上。也许,那时,你手如枯枝。也许那时,我双目幢幢。也许,那时你和我都成了树,明黄的叶子漂亮慈祥。和解吧,心内有声音,嘴角挂上一丝风一丝笑,还没张口就已被鼻息吹得无影无踪。也许我会张开手,问神攫取宽恕生命的勇气。回头太难,回忆更难。尘埃隔世,沧海未必如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