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天白云之下，七彩风车随风旋转，彩虹跑道环绕操场，蓝瓦白墙的教学楼，还有篮球场、秋千、滑滑梯……沐浴着初夏的朝阳，石门县罗坪乡栗子坪教学点就像一个童话城堡，活泼、明亮地出现在记者眼前。如果不是连绵起伏的大山环抱，记者一瞬间都忘记了这里是石门县西北山区最偏远的教学点，距离石门县城120多公里。

　　“5年前，这里是全县最差的教学点。只有1个老师12个娃，我们在考虑要不要取消这个教学点时，卓校长主动请缨来了，如今这里变成了全市最好的教学点。”罗坪乡中心校校长葛相刚告诉我们，栗子坪教学点现在有5名教师，幼儿园小班、大班，小学一年级、二年级，4个班80多个学生。

　　学生家长、学校老师、附近村民，谈到教学点的变化，都自豪地向记者宣称，栗子坪村的孩子们最幸福，因为，“卓校长来了!”

　　卓校长来了?他是谁，他带来了什么，让这所学校、这个地方、这方村民如此敬重?

　　他来了，带着一颗初心：要让山里孩子在家门口有书读

　　2015年8月，52岁的卓德刚告别了担任了5年校长的安溪完小，到栗子坪教学点走马上任。

　　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，可卓德刚偏偏反其道行之。

　　“我是土生土长的栗子坪人，当了一辈子乡村老师。看到山下的学校越来越好，可山里的教学点居然还这样落后，和我当年读小学时没有差别，真是不忍心、不甘心、不放心。”卓德刚从手机里翻出了刚到栗子坪教学点时拍的照片：一栋破旧的平房灰头土脸，两间教室的墙面斑驳脱落，校门歪歪斜斜，厕所还是老式旱厕。

　　栗子坪教学点辐射栗子坪、长梯隘、红鱼溪3个行政村，4000多村民，常年有适龄学生70多人。许多家长因栗子坪教学点条件简陋，选择把孩子送到16公里以外的安溪完小或者是120多公里外的县城学校租房陪读。本来就是贫困村，读书负担这么重，有的孩子面临着失学的危险。

　　从17岁当代课老师，到民办教师、总务主任、校长，卓德刚在大山里辗转了大半辈子，先后在原安溪乡辖区内的堰坪、大帽尖、朱家峪、栗子坪、安溪完小任教。他是年年的老先进，当地教育的一个品牌。

　　“只要我到过的地方，就没有一个学生失学。”刚参加工作时，卓德刚的工资只有19.5元，他舍不得多花一分钱，本来是想补贴家用，结果几乎全给困难孩子交了学费，这些年，他交过学费的孩子就有200多人。

　　“走到哪儿，都有学生。”作为一名生活空间不大的乡村教师，卓德刚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。而这种成就感，让他4次放弃了离开山村、招工招干的机会。

　　35年后，卓德刚回到了他启蒙的地方。学生们随着他纷纷回流。2019年，教学点的学生增加到了95名，创造了石门县教学点学生人数最多的“栗子坪奇迹”。

　　离中午孩子下课还有1个多小时， 65岁的覃友爱就坐在门口特备的家长座椅上了。他告诉记者，两个孙儿一个读幼儿园大班，一个读一年级。每天把家里事忙完了，他就爱到学校来，坐在外面听孩子们读书。

　　“卓校长来了，我才有了这份闲心。”覃友爱给记者算了笔账，如果租房陪读，一年要花3万元，家里茶山损失最少3万元，两个孩子在这里从幼儿园读到二年级4年，能省下20多万元。

　　“孩子年龄小，不小心就有人掉进了厕所坑里。”刚到栗子坪教学点时，卓德刚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旱厕。

　　来栗子坪的第一个暑假，卓德刚跑石门、跑常德，从爱心企业那里募集了7万多元建设资金，着手校舍和厕所改造。

　　“他请了一个泥瓦匠，自己当小工，顶着烈日，花了50多天时间，双手都磨出厚厚的茧，将校舍粉刷一新，将原来的旱厕改为水厕。教师房间新修了厕所，安装了淋浴设备。”75岁的当地村民田登辉告诉记者，一个暑假过去，学校亮堂了，本来个子又瘦又小的卓校长晒成了“黑”人，村里人看得都心疼。

　　“要把栗子坪教学点办成现代化的一流学校”，别人觉得他痴人说梦，卓德刚却是认真的。

　　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，各种能扯上关系的企业，在外面工作的学生，卓德刚都一一找上门，“一想到是为了孩子，底气就足了，脸皮也厚了。”

　　东奔西跑，卓德刚全靠自己的摩托车。由于常年在山里骑摩托车，现在每逢变天，他的双腿就疼痛发肿，走路一瘸一拐。

　　2016年8月11日，卓德刚骑摩托车去常德为学校联系资助，妻子不放心，陪着他去常德，返回途中，下雨路滑，不幸发生车祸。妻子左手和左腿粉碎性骨折，他也受了重伤。为了不影响学校开学工作，他请人照顾妻子，自己住院一个星期后悄悄地离开医院带伤回校。

　　骑摩托车去一趟常德要9个小时，卓德刚这些年跑了10多趟。民建常德市经贸支部和卓德刚保持了良好的关系，不仅给学校捐款捐物，还给每个学生每年免费提供两套校服。

　　卓德刚四处“化缘”，“跑”来了一笔笔“支援”：县教育局投入专项资金35万元新修了师生食堂;栗子坪支村两委筹资8万元、组织劳力硬化了200米校道;新合作石门物流园置业有限公司、民建常德市经贸支部、石门县水利局等单位和爱心企业家、热心村民为栗子坪教学点捐赠现金33万元及空调等物资……卓德刚邀请爱心人士代表组建捐资建校筹建协会，并将每一笔善款详细记录，公示在学校的外墙上。

　　响应卓德刚号召最积极的是他的学生们。曾经调皮捣蛋的刘珍辉，家庭困难，父母管不了。卓德刚上门十几趟把他劝回了学校，周末把他带回家，当自家孩子教。刘珍辉后来考上大学，现在在外地工作。听说栗子坪教学点要改造，不是本村人的他特意捐了2000元。

　　2018年，卓德刚被评为湖南省最美乡村教师。

　　市委副书记、市长曹立军专程到栗子坪教学点看望卓德刚，听到这个朴实的乡村教师的梦想后，当即表示，一定要把栗子坪教学点建好，帮卓德刚圆一个梦。

　　2019年6月，栗子坪点校改造工程正式启动。6个月后，一个崭新的栗子坪教学点出现在大家眼前：在提质改造8间教室的基础上，新建了5间教师周转房、4间幼儿教室，还开设了留守儿童中心。办公室里，50兆高清联网的监控设备、扫描仪、传真机、打印一体机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;每位教师都有一套装修一新、带卫生间的套间住房，配备了电脑，安装了浴霸和空气能热水器。

　　让栗子坪村民更自豪的是，在中心学校组织的综合考核中，栗子坪教学点每次评分都名列前茅。在最近全乡教育教学质量考查36项评比中，栗子坪教学点18个项目获得了第一名。

　　他来了，带着一颗爱心：要在大山里营造一个温馨的童话城堡

　　“他有句口头禅：你们只管安心教书，其余的事由他来操心。”一年级老师周少明说，自己今年50岁了，从没见过像卓校长这么热爱学校的人。在这个教学点，四个老师一人管一个班，工作压力不小，卓德刚除了每周给学生上体育和音乐课，就一个人担起了所有的担子。他是校长、门卫、工人，也是教导主任、总务主任、安全主任。

　　田晶晶是卓德刚的学生，学过幼师，本来准备孩子大了去县城找工作，被卓德刚说服，留下来当了幼儿园小班的老师。她最不好意思的是，每天早晨6点半起床时，卓德刚就已经一个人把学校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，连她房门口的垃圾都清理了。

　　栗子坪点校的孩子每天都可以在学校吃早餐，这是家长和孩子们都特别开心的事。

　　因为人手不够，原来学校只供应中餐。一次家访中，家长袁厂波向卓德刚“诉苦”：两个娃儿读书起得早，不肯在家吃早饭。卓德刚马上召开了家长会，在家长们的强烈要求下，增开了营养早餐。

　　“早餐品种可丰富了，牛奶、水果、鸡蛋是餐餐必备，面包、蛋糕、饺子、包子、馒头、稀饭，每天不重样。”幼儿班的老师邓燕说，

　　山里的孩子以前早餐就是炒碗油饭，学校开早餐后，完全改变了孩子们的饮食习惯和营养结构，别说孩子喜欢，家长都羡慕得不得了。

　　上午11点，“大厨“田菊燕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。操作台上摆着已经做好的两大盆菜，用盖子盖着。记者揭开盖子，呵，红烧鹅肉、青椒炒肉、香煎油豆腐，色香味俱全。“还要再弄一个西红柿蛋汤，炒个青菜。”田菊燕今年60岁，孙儿也在点校读书。她开心地告诉记者，学校的伙食开得比家里好多了，平时自己在家带孙子，哪里有心思像卓校长这么讲究，一周菜谱都有营养分析表。

　　学校没有教师餐，每天学校开餐时，卓德刚和老师们都是和孩子们一起，先帮忙，再一起用餐。

　　“我们学校有个习惯，每天吃完晚餐后，卓校长带着老师们一起散步，被村民们说成是村里一景。”邓燕说，其实这是卓校长独创的一个方法，每天老师们一起去散步，既锻炼了身体，也顺便搞了家访，还一起交流了工作。栗子坪教学点70%以上的学生是留守儿童，最远的学生家距学校15公里。天气好的时候，散步就是2个多小时。

　　徐远红是二年级班主任，也是在乡村工作了几十年的教师。“今年疫情期间，卓校长带着我们一家一家去走访，给孩子送教材。每次去，学生都是一家老小在外面迎接，真的蛮感动。”他说卓校长让他相信，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人，一辈子做好事，乐此不疲。当一名这样的老师有意义。

　　“我到过好多学校，栗子坪点校家校关系是最好的。”葛相刚作为中心学校负责人，感慨最深。去年有个孩子在学校玩滑滑梯摔伤了，卓德刚两次上门道歉，要给家长出医药费，家长坚决拒绝了，并一再表示，孩子受伤不能怪学校。

　　正当卓德刚和记者说话时，一位奶奶背着满满一背篓干柴走进了校门，他赶紧迎上去接过背篓。

　　奶奶叫黄仙云，今年60岁，孙儿在点校读二年级。“学校一天开两餐饭，怕柴火不够用，儿子老不在家，我就自己送过来了。”黄奶奶一边擦汗，一边向我们解释。

　　整理完干柴，卓德刚赶紧回到办公室，拿出一本册子记着什么。记者凑过去看，是一本今年上学期栗子坪教学点家长送物品记录册。从4月23日开学以来，已经记录了50多位家长送来的干柴、苦瓜蒌、腊肉、土鸡、洋芋等各类物资。这样的记录册，卓德刚从资料柜里拿出了整整5大本。从2018年开始，详细地记录着每一位家长送来的物资。

　　厨房后院靠墙处，是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干柴。旁边小树上，还系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。田菊燕告诉我们，这是一位家长前两天送来的，今天中午孩子们吃的油豆腐，也是一位家长一大早送来的。

　　卓德刚会吹笛子、弹风琴，喜欢跑步打篮球，担任点校的音乐和体育教师，每周有16堂课。他发挥特长，把校园生活变得丰富多彩。点校连续举办了四届文化艺术节，在2017年的全乡文化艺术节中，卓德刚一手编排的舞蹈《中国美》在全乡42个节目中获得第一名。

　　“卓校长来了以后，学校大变样。现在娃儿恨不得一天到晚在学校不回家，前段时间没开学，孩子悄悄跑来学校好几趟。”学生家长陈景贵来接孩子，已在门口等了好久。今天是周六，只有半天课，孩子们吃完饭本该早回家了。

　　坐在门口的家长们笑咪咪地望着校门内的孩子们，有的在打篮球、有的在跳绳、有的在玩滑梯、有的在跳蹦蹦床，彩色、柔软的塑胶跑道上，孩子们奔跑着、嬉闹着，无忧无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