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
青松轻易是不给小茉派什么活儿的,这倒不是小茉人家自己的意思,而是青松不忍。从小茉来的那天起青松就有这感觉,仿佛一根草压在她身上,都会令她苦不堪言,他都会担忧,致于担忧什么,自己也不是很清楚,只是一种感觉,小茉和他身边的所有女人都不同,如果按他的想法女人都是花,那么老婆桂花是菜园子白菜花,而她则是山谷里的兰花。随着风起,随着雨来,随着水流过石头树叶轻摇慢动,小茉的神情中透着一种宁静安然,透着一种不能被打扰的沉静之美,这种感觉真是奇妙。青松的办公桌与李迪的桌子对着挨窗子,而小茉的桌子横在他们俩的桌子侧面,他们三个人是互相能看到的。很多时候,这种安静就给他带来困扰。有时和李迪说着说着话,目光忍不住就落到小茉那边,瞅见她看报低着头时眉梢几根被光照得发光的黑眉毛。或者她凝神发呆时那眼光的空、迷茫或寂静。还好青松都能及时意识到并收回目光,并和李迪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小茉的职务是社区的副书记,才来三个月,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。一般时候镇里开会都是书记或主任去,下面的工作有小区主任和干事们做,她只负责两样报表,所以就比别人显得清闲一些。清闲好啊,在社区干了这么多年,青松深知这个词语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。刚来社区那几年,青松还算年轻,免不了气盛,工作热火朝天,浑身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,可几年下来,给他的感觉像运足了气,却打在了棉花团上一样,打在了一团纠扯不清的乱麻上一样,他气,他急,结果缠在里面越挣越乱。渐渐他聪明了,他安静下来,慢下来,一切便都好了起来。
今天说起小茉,她却不在。
楼下吵吵嚷嚷。青松习惯了,女人多的地方就会和菜市场一样吵的。如果都像小茉一样,这社区就如图书馆一样安静了。声音越来越大,甚至是喊叫起来,其中有一个尖锐的、陌生的声音像利刃从楼梯口射上来。青松知道准是哪个来办事的居民找碴挑衅,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他了解,没一个是好斗的。而且多是在社区呆了好几年,知道怎么应付一些人。记得每个人来时,他都是这样和她们说:社区就像一根带子,这头串着政府条条框框,那头栓着百姓的杂七杂八,你得让什么都顺顺溜溜的,别打结,别断开。干活的时候那些弱的不能欺负,有困难的能帮就帮,哪怕在原则上打一下擦边球也可以;而那些蛮不讲理的刁民无赖者也不能怕,该坚持原则的一步也不能让,如果有一次妥协了,那么下次他认为我们是可以这样被欺负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