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的地方,就有江湖。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。不过,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,不是一个伟大的人类学家,也定是一位社会学家。想数千年人类文明的发展,无不在“某某流域”繁衍。想五十六个民族的五十六朵花,渴望粪肥,更少不了水资源。想三人行,就会为了谁是我师而辩论、砍杀,人上一百形势更错综复杂。江湖,或许本就无所不在。人在哪里,哪里就是江湖。
人在哪里,哪里就是江湖。人开始写文章,自然又把江湖带到了文人情结里。多数的文人,如金庸,生性内敛、三锤打不出一个屁来,可是这样的人,生活越平淡越爱幻想。于是,在他的笔下,创造出了一个个诡异的江湖、一个个品德高尚、武功精湛、爱岗敬业的大侠。还有一些人,如古龙,好酒、好女人,本身就像古代的游侠儿,写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不带有江湖味?而即使你老老实实地作文、做人,别人也难免将你的风格归类,说你全家都是颓废浪漫派、鸳鸯蝴蝶派、九叶派、朦胧派……在今天看来,一派道貌岸然,坚持双百方针的作协,自然是充满老和尚的少林派。一些全国性的学会,非常像武当派、峨嵋派、崆峒派、昆仑派。网络文学,便是最大的邪派,旗下又有岛主三十六,洞主七十二,床主一百零八……
除了文人们喜欢江湖,文学女青年们其实也在憧憬着江湖,因为江湖本是个是非之地,充满了危险和艳遇!好端端地在闺中绣着花、吃着零食,她们也会想到力抗采花贼、拜师独臂神尼,想到“我不在江湖,江湖却有我的传说”。
尽管因为文人的诗酒风流、门派之争,文人的心中充满了江湖情结。尽管文人之间,不同流派、风格、团体之间,为了名,为了利,为了无意义,相互鄙视得你死我活。尽管文学女青年如无知少女崇拜大侠一样崇拜文人。一切都非常像江湖。可仔细想来,文字下却产生不了真正的江湖。
大凡写文章的人,性情本就文雅与内敛居多,踩只蟑螂还怕那声巨响震耷了耳朵。叉着腰在报纸上开专栏像泼妇般理性批评对方尚可,如果非要勉强以纸笔作为刀剑快意恩仇,多半会变成君子剑之类的岳先生,没事就参照着《葵花宝典》进行心灵自残。即使真如魔教、正派组织成了社团,用不了三天也会你看我不顺眼,我觉得你文章写得烂,因教主、掌门、大弟子之争,像疯狗般彼此咬得满身是伤。而这残杀,往往比起武侠中的江湖更不讲究江湖规矩,充满着阴险、暗箭、毒药和伪善。哪有江湖儿女的豪气,又哪里找绿林好汉的粗犷?
古代的文人,常自称手无缚鸡之力。这原是一种正视自己的客观判断,可这种观念存续的时间太长,不免使文人们产生了沉重的历史自卑感,进而产生了渴望江湖的种种情结与幻想。可文人就是文人,擅长的东西并非舞刀弄枪,非要弄,难免会弄得像耍猴戏一般。与其成天的瞎折腾,把自己搞得像个畜生,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有谋无勇,奴颜婢膝地在家里烧水做饭?
生活在这伟大的时代,谁都难免会想要杀几个人,除几个霸,泡几个妞,违反一下刑法和婚姻法,让人民群众跪倒在脚下高呼大侠,像阔步行走江湖路一样走在大马路上!可城市交通实在太繁忙了,真正的大侠都会被历史的车轮压死,文字中的大侠又怎能不被滚滚的红尘和汽车喇叭声吓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