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春时节,从吴业斌先生家里回来后,脑海里时不时闪现着他的影子,回荡着他的声音,这种情况很少见,这种感觉有点折磨人,催促我一吐为快。
老头个子不高,近乎孙中山、邓小平那种身材,花白头发数得清,因而鸭舌帽基本不离开脑袋,一张国字脸,我总觉得这样的脸型大都与正气、博大、关怀有关,两眼是深邃的,能洞察细微,神态是安详的,善于听,开口少,和这样的智者在一起,那就有一种幸福感。
晚饭我们和吴老简单地填填肚子,便到就近的“花之林”品茶,老头从画室搬来了一捆画作,说是准备到外地参加联展用,请我们看看,他的写意花鸟,我们是熟知的,圈内亦早有定论:用笔讲骨法,着墨求气韵,线条苍劲而老辣,色彩濡润而变化。在布图上精心谋划笔墨结构,大处泼墨,小处描笔,充分运用画面物象符号的分割、组合、穿插和呼应,视觉效果颇为大气。即使小品画作,也不乏气宇大度的视觉张力,尤其是造型讲究笔墨意趣,意在笔先,韵寓笔中,于简约中表现多种动植物生命的活力,一枝一干的生机,一花一叶的气息,一翎一毛的神情,皆跃然纸上。
老头不把自己当画家看,常说一生最大遗憾是没能走进艺术院校,我认为这反而使他更加轻松地游于艺,没有丝毫功利色彩。加之职业关系,常有机会游历四方,遍访名家。早年老头便和王憨山、易图境相交甚笃,一不小心收藏了两老近百幅作品,听朋友说起,有意者愿出资数百万收购,老头却毫不动心。其实生活早已回归平实的老头,再多的钱往往对身心无意,他需要的是在这些艺术品中神游,心无旁骛,颐养天年。
老头总是很少说自己,却不知不觉大谈同是花鸟画家的老乡熊大炎,甚至立马电话相约第二天拜访。我们走进耄耋之年的熊老画室,寒暄之后,老头提议和熊老合作动动笔。我们立即铺纸备墨,老头已然进入意境,胸中似波涛暗涌,椽笔在手,泼墨如风,后改用小一号兼毫皴擦点染,成竹在胸。这一疾一缓,一浓一淡,分明孕育着生命的节奏,老头眉头时舒时皱,眼睛或眯或扬,他享受的就是这种惬意的过程,追寻的就是与自然万象和谐的对话。
和这样的老头在一起,总想多听听他的传奇故事,老头谈的却是家长里短,对身体不太好的老伴牵挂和恩爱,对我等晚辈的赞扬和鼓励,直到下楼送我们到马路边,就如同父亲般反复叮嘱:路上小心,到家了回个话。我似乎明白“精神到处笔墨老,学问深时意气平”的真意。
我忘不了这老头,我爱上了这老头,尽管我还未来得及欣赏他美妙的琴声,未品读其厚积薄发的韵律辞章!够了,我爱的就是这份简朴,这份真实,这份平和,这份豁达。
这个老头永远不老!
吴业斌,桃源之子。1943年出生。退休前任湖南省工商银行副行长,业余潜心水墨国画,以擅长花鸟享誉湖湘。曾出版《吴业斌画集》、《荷花诗画集》和《写意藤萝画法》等书,在北京、长沙举办过大型画展,其绘画成果被海内外媒体多次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