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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嫂开荒
发布时间:2014-04-11   来源:华声在线常德频道  作者:刘绍英

站在澧水的防洪大堤上,清嫂望着外滩上金灿灿的油菜地,把自己笑成了一朵怒放的油菜花。

夕阳很温暖地洒了清嫂全身,清嫂很满意很幸福地想,如果老天长眼,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。

早在十多年前,清嫂就看上了这块滩涂,多好的地啊,荒了多可惜啊,清嫂经常在自己的渔船上感叹。

那时候,死鬼男人还在。清嫂在集市上买了把锄头,正要规整规整这块滩涂时,男人甩了清嫂一巴掌,骂:“疯婆娘,吃饱了撑的吧?”

清嫂害怕男人的巴掌和拳头。

清嫂不声不响地把锄头扔在河滩上,摸着发烧的脸颊,默默地跟着男人回到了船上。

男人还说了,大水一来,啥都淹了。

清嫂认为男人打得很有道理,男人说的更有道理。但清嫂喜欢这块河滩的感情却一点没变。每次渔船停泊在这里,她就要动上一番心思,这么大一块地,入冬开垦,烧掉杂草做肥料,再点上油菜籽。清嫂的眼前就呈现出了满地的金黄。菜籽花一谢,就可点棉花钵钵,待到秋天,棉花又会炸满滩涂。清嫂想着想着的时候,常常会笑出声。“神经婆娘!”男人的一声骂,迅速地把清嫂拉回到现实中来。清嫂不舍地把眼光和心思收起,默默地补着千疮百孔的渔网。

三年前,男人死了,再没人对清嫂甩巴掌和抡拳头了。清嫂存留在心底的那点想法,又蠢蠢欲动起来。冬天的时候,清嫂走上了杂草丛生的滩涂,她发现,土不是很硬,应该很好规整。如果借一头牛。不,不用借牛,自己身体好,还有使不完的劲。清嫂在滩涂上走来走去,惊异地发现了几年前丢弃的那把锄头,锄头已经生锈,安静地躺在一蓬衰草中等她。

清嫂磨了锄头,没有同任何人商量,就毅然地决定在这块滩涂上开荒。

整个冬天,清嫂把自己当成了一头牛,干劲十足地一锄头一锄头在滩涂上拓荒。

清嫂烧掉了杂草,在开挖得松软的土地上点上了油菜籽。

第二年春天很快地来了,油菜花泼泼皮皮地在滩涂上开得任性,花的香味儿一阵阵钻进清嫂的鼻腔,也惹得蜜蜂一群一群地飞过来,嗡嗡地响在清嫂的梦里。

清嫂笑了。

清嫂笑时,嘴角不当心落了一串口水。

花期一过,油菜开始结荚,连续的几天暴雨,让清嫂忧愁起来。

雨不停地下,河水不断上涨,澧水变得浑黄而湍急,几天工夫,油菜就不见了踪影。

清嫂把渔船停泊在大堤边,绝望地回头望着被淹没的那块地。男人在世时不让自己规整这块滩涂,就是早知道有这一天吧。

清嫂伤心极了。

大水过后,清嫂的油菜全被淹死了。

清嫂发誓再不花费这样的工夫了。

冬天来临的时候,河里的鱼沉到了河底,澧水又到了禁渔期。清嫂把眼光投向了河滩。

她不由自主地上了岸,抡起锄头,像牛一样,整个冬天河滩上都是她佝偻的身影。她烧掉杂草,点上了油菜籽,眼睛一直热热烈烈盯着这块她规整的河滩。她把这块地盯得青灼灼,黄灿灿,满地流金,惹得蜂儿蝶儿翩翩舞。
清嫂笑了。

清嫂笑时,嘴角不当心落了一串口水。

村干部找到清嫂的渔船时,清嫂正看着油菜花出神,嘴角刚好淌着一串口水。

村干部说:“你一个打鱼的,搭错了哪根神经,在这河滩上种油菜。河滩上是不能种农作物的,影响防洪。上面来检查,我是要挨批评的。”

清嫂抹了一下嘴角,说:“河里禁渔了,鱼不准打,我们又没有土地,种点油菜不影响防洪啊。”

村干部说:“你说不影响就不影响?明天我派人把你种的油菜拔掉,要种地,和大堤内的村民打商量,租点地来种也可,反正出去打工的人多了,荒着的土地也多。”

清嫂说:“我没有钱租地。这块地空着闲着,没人栽种,多可惜啊。”

“反正河堤的外滩不能种。”村干部不想再跟清嫂啰嗦,留下这句话,就走了。

第二天,来了一拨人,他们就在清嫂的眼皮底下,拔掉了清嫂的油菜。那些油菜躺在地上,和清嫂一样,都一蹶不振,垂头丧气。

清嫂发誓,再不规整这块河滩了。

秋风一阵紧似一阵,吹皱了澧水河,也吹皱了清嫂的心思,清嫂终于还是没能管住自己,她把自己当成了一头牛,在凛冽的寒风中,搓两下手,挖会儿土。她想,村干部说河堤上有土地租种,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土地,这块河滩闲着实在可惜。更何况,两个季节不准打鱼,若不是政府发点低保,生活都成了问题,哪里有钱租地?清嫂又想,如果过年的时候,拿点鱼,买点酒,去村干部家里拜个年,估计村干部就不会派人扯自己的油菜了。

河滩上清嫂佝偻的身影显得很小很小。

春天的时候,清嫂站在澧水的防洪大堤上,夕阳温暖地洒了她全身,清嫂很满意很幸福地看着铺满金黄的油菜地。她想,如果老天长眼,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。